舟白中学2023级(11)班 陈翔 指导老师 伍艳花
七月的阳光如同熔化的黄金,在院子中央那棵老槐树的枝叶间缓缓流淌。树影斑驳摇曳,潮水般此起彼伏的蝉鸣将我的思绪拉回到七年前的那个夏天。
那时,我总爱赖在外婆家的竹躺椅上,头枕着草编的凉枕。外婆手中的蒲扇缓缓摇动,带起的风里夹杂着樟木箱的沉香与艾草的清新。正午时分,蝉声最为鼎沸,仿佛要将整个夏天的热情都倾注于这无尽的鸣唱之中。“知了知了”的叫声穿透层层梧桐叶,在蓝瓷碗里盛着的冰镇西瓜上激起层层涟漪般的回声。
“外婆,它们不累吗?”我咬着一块沁甜的西瓜,看汁水滴落在青石板上,凝成小小的琥珀。颇有些学问的外婆笑着,用蒲扇轻轻点了点我的鼻尖:“法布尔先生说过,蝉要在地下蛰伏四年,才能换来这五个星期的光明。”那时的我,虽不懂“蛰伏”的深意,却记住了阳光下那晶莹剔透的蝉翼,宛如被露水洗过的玻璃糖纸,闪烁着童年的梦幻。
记得那个暴雨倾盆的午后,铅灰色的云团低垂,几乎要压到屋檐上,蝉鸣在这一刻戛然而止,瞬间大雨滂沱。我蹲在廊下,望着雨帘中挣扎的一只幼蝉,它那湿漉漉的翅膀紧紧粘着泥土,显得格外无助。外婆用竹筷轻轻挑起这可怜的小生命。
当夕阳再次温柔地吻上瓦片时,那只金蝉已稳稳地伏在最高的枝头,褪去的空壳在风中轻轻摇晃,宛如时光褪下的旧衣裳,记录着成长的痕迹。
如今,老槐树依旧在仲夏时节撑起一片绿荫,只是竹躺椅上再没有了外婆摇蒲扇的身影。前日整理阁楼时,我偶然从一本泛黄的《昆虫记》中翻落一片蝉蜕,透明的翅脉里仿佛还凝固着当年的阳光,温暖而明媚。
回想起外婆的话,我翻开法布尔的书:“四年黑暗的苦工,一个月阳光下的享乐,这就是蝉的生活。”然而,外婆教会我的,是生命不应以长短来衡量。那些在地下默默生长的岁月,不正是为了阳光下那最嘹亮的歌唱吗?
暮色四合,我又听见新生的蝉群开始鸣唱。那声浪漫过院墙外的车水马龙,在钢筋与混凝土的森林里倔强地流淌,仿佛是对逝去时光的深情呼唤。我突然明白,这绵延不绝的蝉鸣,是一封未寄出的、属于童年的不具名来信,而我们每个人,都是这封信中某个夏天的注脚,在褪去稚嫩的空壳里,永远珍藏着最初的梦想与美好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