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武陵夜话】秋夜走月亮

◆和智楣

秋雨绵延,在一场雨与另一场雨的间隙,难得有了半晌绚烂的晴天。到了夜里,独自站在客居的山间小院中央,晚风冰凉,几点清冽的星光映衬下,一钩新月浅浅地挂在了小院外不远处山坡的几棵松树上,怯生生地映入我的眼帘。

许久未见月光,有种清冷的情愫在心间无声地蔓延。独自徘徊小院深处,似有若无的月光静静地相伴左右,幽幽地点缀着我眼前的世界。周围的一切,不远也不近,不明也不暗,恬淡相宜,又澄澈又清幽。

与那钩新月两两相望,无边的思绪缓缓涌上心头。没来由地,突然想到很久以前听过的一句话:“戴桂花,走月亮。”遗憾的是,小院里虽然有花有草,却独独没有种着桂花树。此时此刻,在如此这般如梦似幻的氛围里,却闻不到随风时浓时淡的桂花香气,心里有微微的怅然渐渐升腾。

好在还有月光,还有这一院的幽静。于是,一个人轻轻踩着婆娑的月光,来来回回地在小院漫步。月华皎皎,扑面而来的都是染了月色的晚风,是月光那隐约弥漫在风中的清辉。朦朦胧胧的月影里,有空蒙,有欢喜,有无尽的期待。令我不禁为之心动,仿佛瞬间变成一棵沐浴着月光的桂花树,轻轻抖落满身的芜杂,回归心灵的宁静。

走月亮,走月亮,一颗心在月亮里走着,走着,就慢慢变得简单纯粹起来。那些零零散散飘落在时光里,已经渐行渐远的温暖往事,忽然又一点点浮出了记忆,再次拥我入怀。温暖的怀抱,像是春日里的一缕暖阳,和煦、细腻、柔和,漫溢着岁月绵长的气息,熟悉而又亲切。

月色清幽,心境如水,走在月亮中,生活渐渐向我露出了它本真的面貌。川端康成在《花未眠》里写道:“人感受的美是有限的,而生活的美是无限的。”看花如此,看月同样如此。此刻,月未眠,蓦然回首,月光已穿过生命的空间,穿过世俗的灯火,洒落在我的面前。

如今,人至中年,我已经历过太多的聚散与离合,早已渐渐懂得,月有阴晴圆缺,人有悲欢离合,曲终人散后,月淡如水,心境如水,清凉依旧的宁静,才是生活最真的情愫。要知道,这世上任谁都躲过不过四季的轮回,躲不过月升与月落,月落与月升,只能微笑着去与岁月和解,与聚散和解,与自己和解,去感念岁月中每一个月夜的爱与温存。

有月之夜,人走月亮,月随人走。月知道人的来处,夜为人开启了梦境。只要走在月亮里,那些前尘往事便从生命的深处不断涌来,在心中荡漾。月夜成了生命的行囊,心灵的后花园,寄存着无数岁月的痕迹。事实上,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月夜,都能为自己点亮一片皎洁的月光。

走月亮,今夜,那一钩清亮的新月,让我遥遥看到了那片属于自己的月光。再过几日,就是中秋圆满时,我将离开这个秋夜清冷的异乡小院,回到远在百里之外的温暖家中,走进星辰,走进我自己的月亮。


编辑:黔江编辑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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