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故人追思】母亲是盏灯

◆陈许英

“想见音容空有泪,欲聆教训杳无声。”母亲的离世对我的打击,对我爷爷的打击,对亲人的打击如刀割般疼痛。唯有她留下的“外要睦邻帮亲,内要孝老勤俭”的家风长留于世,抚慰亲人的疼痛。

我家是一个四代同堂的农村大家庭,是母亲担起操持十一口之家的重担。从我记事起,母亲的身影一直在田间地头,厨房猪圈不停地忙碌。她起得最早,睡得最晚,脸上总是挂着暖心的笑容。我小时候,总是像个尾巴根粘在她身后,老是问:“娘,你不累吗?”“娘,你咋不睡瞌睡呢?”她摸着我的头说:“娘不累,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很幸福!”说多了这样的话,我就真的以为母亲不累。直到有一次,我看到隔壁妹妹的外公外婆来了很羡慕,就问母亲:“娘,外公外婆为什么从不来我家?”母亲一下就沉默了,眼里盈满了泪水,母亲第一次没有回答我的问题。后来我才知道,在母亲十三岁时,外公外婆和她哥哥在三个月内相继去世,她和自己十岁的弟弟,还有八岁的妹妹相依为命。在亲邻的帮助下,母亲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家,直到我舅结婚后,她才安心地出嫁。母亲是吃了怎样的苦,经历了怎样的痛,是何等羡慕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,那时的我才懂得了母亲忙碌的幸福。

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从生产队分回的粮食有限,土豆红薯是主粮,稻谷少之又少。我家饭桌上连粗茶淡饭都算不上,一大锅土豆或红薯上飘着一小撮米饭。母亲指定那是八十多岁的老祖和生病的奶奶的特餐,遗漏的饭粒一定是在我爷爷的碗里,爷爷又扒拉着饭粒,让它漏到碗底再扒拉到我碗里。我的几个姑姑背后老嘀咕我母亲偏心眼,母亲总笑眯眯地说:“你们吃饭的日子还长呢,等日子好起来了,让你们吃个够。”其实,她们不知道,母亲每次故意等锅见底了才吃饭,就是想让全家人至少每顿能填饱肚子,而她认为自己少吃点没关系。每年的腊月是母亲最忙碌的时候,她要在年三十前赶制好全家人的新衣新鞋。正月初一早上,全家人全身见新,只有她除外。

那个时代的鸡蛋,是一大家人的油盐钱。不过,要是家里来了亲戚或客人,母亲一定要煮上一碗猪油葱花面,碗底藏着两个荷包蛋。回家的时候,她总会把家里珍藏的糖果包一些硬塞给亲戚。如果亲戚邻里家里有困难张口,母亲肯定从攒的油盐钱里抽一部分借给他们,还从不过问钱的归期。有时日子过不开,父亲偶有抱怨,母亲又是笑眯眯地说:“想想以前那么多人帮过我就行了,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。”邻里有事,母亲忙前忙后,物品钱财尽力支持,几十年来,门前的大路上路过的邻里,要是恰遇饭点,母亲铁定硬拉回家里吃点才准离开,他们都说连过路都不好意思了。

因为外公外婆离世太早,母亲没有多大文化。我从上小学起,每晚做完家务的母亲,就陪我在油灯下做作业,一边纳鞋一边说:“英子,多读书才有出息。”那时的山沟既贫穷思想还落后,我母亲硬是顶着家里的压力和邻里的闲言,坚持送我读书。我收到师范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,她宰了家里的猪,请邻里海吃了一顿。那个年代不兴送礼,她却说那是她最扬眉吐气的一天,因为十里八村我是第一个师范生。当然,在母亲的坚持和鼓励下,我弟后来也考上了理想的大学。

出嫁后的我受母亲的影响,遵循“睦邻帮亲,孝老勤俭”的家训,每月从仅有的工资里抽出一部分支持丈夫的堂妹和表弟上学,现在他们都事业有成。婆婆瘫痪在床多年,兄弟姐妹中她挑选了与我们一起居住。我母亲每次打电话都必须叮嘱:“孝是无价之宝,要陪你娘说话,哄她开心,娘想吃啥一定要满足……”我和丈夫还有儿子一起照顾婆婆的吃喝拉撒,从未红脸发脾气,我们用言行影响儿子,儿子常说我跟他外婆一样了,其实,他也和外婆一样了。

母亲离世前,家里挤满了亲朋好友和邻里乡亲。大家都说,不送谁都必须送我母亲最后一程。这是人们对我母亲最高的评价。她在自己真心付出过的人群里寻找,眼神最终定格在我九十高龄的爷爷泪流满面的脸上。她没想到送走了我老祖,送走了我奶奶,却会先于我爷爷而去。我们知道,此刻,她最放不下的是孝敬几十年的爷爷的晚年生活。在得到亲人们的保证后,母亲才安心地合上了双眼。

母亲走了,但她是一盏灯,她的德行和家风永远照亮后辈的家庭。


编辑:黔江编辑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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