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甘武进

立秋过后，瓜果次第成熟。临秋风渐长之时，我们心有不甘，总想抓住一些夏天的尾巴，回味其中独有的美味。于是，劳累一天后，我约上三五个好友坐在夜市的大排档上，来几碟小食，饮几杯冰啤，郁闷的情绪、身体的疲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。而在下酒小食中，最少不了的一位非那碟毛豆莫属。

毛豆，就是新鲜连荚的黄豆。在家乡安陆的初夏，我们的味蕾由一碟香辣爽口的凉拌毛豆打开。进入农历五月，菜场上卖毛豆荚的摊位随处可见。有的是一棵棵在卖，有的是将毛豆剥好了卖。我带儿子去乡下看望父母，他们会到菜园里、水稻田的田埂上随便扯上几棵毛豆，摘下豆荚，清蒸;然后放入冰箱冷冻。稍后加入调料凉拌。吃上一碟，人舒适无比。

三叔是做毛豆的高手，尤其是做的凉拌毛豆特别鲜香，我约上几个好友到他的大排档去品尝。根据食客口味不同，三叔的做法多种多样。有带壳烹调的，如盐水毛豆、凉拌毛豆、五香毛豆、香辣毛豆等;有去掉壳净豆粒烹调的，如青椒炒毛豆、麻辣毛豆、肉末炒毛豆、清炒毛豆、火腿炒毛豆等。这其中，尤以凉拌毛豆最受人喜爱。

看色，翠生生、绿莹莹的;看形，椭圆身体，光溜溜的，与被水流冲刷过的玉籽料相似，呈现出一种曲线玲珑的形态。凉拌毛豆做法简单。三叔说，只须掌握四个步骤：一搓二煮三冰四腌。三叔的不同之处在于“腌”：先调一碗由蒜泥、姜末、葱末与碎干椒组成的调味汁，以此将煮熟的毛豆放在容器里腌制，五分钟装碟上桌。本不令人惊奇的毛豆，经过恰到好处的腌制，揭去容器盖的瞬间，弥漫的香气勾起食者的味蕾，令人垂涎。

晚上，我们点上几碟，八角的浓香、花椒的麻辣、酱油醋盐混合而成的咸鲜酸爽诸味，齐齐犒劳着味蕾，体内的暑热，随丝丝凉意逃逸而去，既解馋又降暑，让人陶醉。我们大口大口地畅饮冰镇啤酒，佐以毛豆，豆香萦绕间，唇齿留香，身心俱爽。大家边吃边喝，边聊边看街景，惬意无比。有几次，我按照三叔的秘籍在家里做，口感有了，但远没有和好友们坐在街边排档吃得有滋味。

汪曾祺先生亦有一段毛豆的味觉记忆。他在《故乡的食物》里还说：“北京的小酒馆里盐水煮毛豆，有的酒馆是整棵煮，不将豆荚剪下，酒客用手摘了吃，似比装了一碟吃起来更香。”那种原汁原味原样的粗犷吃法令人神往。我曾建议三叔效仿，但结果不尽于人意，有点惊世骇俗了。或时过境迁，或是物是人非，豆荚与豆秧分离的吃法，只能在文字里体会了。

来南方后，有次我到大酒店正儿八经吃酒席。倒上满满一杯酒后，叫来服务员，上碟凉拌毛豆，结果居然没有。当时，我顿时倍觉遗憾，索然无味。对我这好杯中尤物者，夏秋之季，似乎更钟情凉拌毛豆，最喜欢细吮凉拌毛豆下酒的那种感觉：冰啤的凉爽与毛豆的鲜嫩汇合在唇齿之间，想想就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