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雨霜

几个朋友在一起聊天，不知怎的就聊到了自己养过的宠物。有的说怀念那只陪伴自己许久的小狗，有的说超级喜欢柔顺的小猫。他们问我，我微笑着说，我没有养过宠物，如果非要说有的话，那就是家乡的老牛。朋友不解，继而是一阵议论。我的思绪却飞回12岁以前的乡下生活，回到我的老牛身边。

我家有很多动物，有猪、鸡、牛，但没有狗。那时在乡下，村寨里一两户人家喂有土狗。城里人把狗当作宠物，乡下人却把狗当作看家的。乡下的狗比城里的狗野性，也更吓人。我从有狗人家的院坝过路，每次都是提心吊胆。没有狗，我也就没有宠狗的体验。说起宠物，一般都是体型较小的可爱动物，并且它们养尊处优，很受宠爱，可是我的宠物不是这样。它体型庞大，憨厚老实，还得耕地犁田很是辛苦。是的没错，我把那头老牛当“宠物”。

爷爷说，我家的老牛年龄比我还大一些呢。在我眼中，它的确是一头忠厚的温和的老牛。隔壁大爷爷家的沙牛脾气暴躁，经常和主人扯拐。我家的老牛却总是默默无言，温和地待我们。尤其是它的眼睛，大大的，有种别样的光芒。不知为什么，每次看它的眼睛，我总觉得异常的安静，这种安静中却透着一股力量。

五年级以前，我每天放学回家后，写完作业，第一件事情就是放牛，乡下又称作“照牛”。小主人还没走到牛圈，它就发出拖长的哞哞声迎接我。取下四块横栏，老牛就从牛圈里走出来，我勾上绳子后就带着它出去遛弯了。我们从吊脚楼下面的小河沟开始走，那里草是比较丰茂的。尤其是春夏时节，老牛沿着小路慢慢啃草，我就在溪边找些花花草草。有时，它也抬起头冲我“哞哞”几声，似乎提醒我该换地方了。就这样，我们沿着小河沟走到大河沟，它一边吃，我一边玩耍。夏天的傍晚，我喜欢躺在草地上看火烧云，有时我也带上课本看书。老牛就在我附近吃草，并不捣乱。天色渐晚，它也会“哞哞”地提醒我回家。

老牛睡在牛圈里，身上不免粘上许多牛粪。我看着它通身变脏了，心里过意不去。每隔一段时间，我就带它去洗澡。在小河边的浅水塘，它躺着泡澡，我拿一根木棍帮它搓澡。有时它身上的粪块积得较厚，我就加倍用力撬，脱落的粪块把水塘也染得浅黄了。等它变成一头清爽的牛，我也累得够呛。洗完澡后的老牛，似乎变得年轻些，也好看多了。它跟在我身后悠悠走着，我猜想它肯定很得意也很舒适，说不定还在心里说谢谢小主人呢。

乡下的牛很多，牛打架是免不了的事情。每次遇上别人家的牛打架，我就害怕不已。一来我怕自己被牛踩到，二来我怕自家的老牛受伤。碰上牛打架时，我赶紧牵着它避开那些凶气外露的牛，狂奔回家。它也配合我，一路小跑着前进。

老牛生下小牛后，变得更加温和。我除了带它，还得带上牛宝宝出门。牛宝宝淘气，跑来跑去，弄得我担心它去祸害别人的庄稼。每当这时，老牛就“哞哞地教育”牛宝宝，然后牛宝宝就乖乖地待在妈妈身边不再乱跑。后来牛宝宝大一些了，爷爷说要把小牛卖掉。买牛人来时，老牛眼里含着泪，不断地舔着小牛。最终，小牛还是被带走了。那段时间，老牛变得低落，草也吃得少。

我读五年级起，学习任务加重，放牛的时间变少了。但我还是尽量抽时间陪它，带着老牛在乡间小路也是我放松的时候。时间过得很快，一转眼我就小学毕业了，我考上了城里的中学。2005年的夏天，我离开老家，告别老牛，告别院坝和吊脚楼。没想到这竟是我最后一次和老牛说再见。我离开后的秋天，爷爷身体一下子变糟糕了。不能再做重的农活，也不能用牛犁田，于是把老牛卖掉了。寒假回家，我看见牛圈里空空的，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。

老牛去哪里了?是在哪一户人家继续劳作耕田，还是被送去了屠牛场，我不敢去想太多。我只是默默祈祷，愿它平静地生活，慢慢老去。老牛在我的童年生活中，默默相伴。它温和、坚韧的眼神感动着我。这样清澈的眼神，这样温和的老牛注定永远在我心中。

老牛，是我唯一的永远的“宠物”。它敦厚、温和、踏实的品性也为我的成长涂抹了一层底色。如今长大了，我越发怀念那头老牛，人与动物之间的灵性交流让我感叹不已。如果时光可以重来，我愿更加宠爱老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