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甘武进

豇豆在我老家广泛种植。春季，母亲把挂在走廓处屋檐下的干枯豇豆荚拿下来，剥开后里面就是硬硬的豇豆籽了。在菜园里选择一处整理长垄，间隔着种下，适量浇水。当气温慢慢变暖时，那些豇豆的幼苗便破土而出了。

幼苗一天一个变化，看着长得越来越高，枝叶变得茂盛起来。此时，母亲会带着我们用提前准备好的细竹竿搭起三角形状的架子，牵引着豇豆藤攀附而上。成架的豇豆，青绿色的叶子在茎蔓上错落着。茎叶处，豇豆的嫩荚一长条一长条，溜溜地顺下来，几朵淡紫色的豇豆花像粉蝶一样缀在其间，仿佛一群扎了蝴蝶花又梳了很多小辫的俏女生在架上嬉戏。

对于年少时的我来说，豇豆生食的滋味也不错，特别是那种长长的青荚豇豆。太嫩或显老的当然不摘，我摘下那些色泽青亮、硬度合适、体型修长、表面无病虫害的新鲜豇豆荚，懒得洗了直接放入嘴里吃起来，嫩、鲜、脆，稍微带点甜涩味，很特别很难忘。不过，后来才知道豇豆有溶血素和毒蛋白，这两种物质是有毒的，煮熟才能破坏，生吃会引起呕吐或腹泻。

幸亏那时也只是尝尝罢了。豇豆是农家夏天餐桌上常见的一道菜。母亲通常的做法是蒜泥炒豇豆。夏季的豇豆最嫩，凉拌起来味道也鲜美。母亲做的豇豆烧茄子也是很经典的家常菜。母亲说，焯烫茄子和豇豆时，要记得在水中放入盐，这样能使豇豆有翠绿的颜色，还会使菜入味。焖豇豆也是常见做法，如五花肉焖豇豆。五花肉比较肥的话，炒菜不用另外放油了。此菜口感清甜脆嫩，是农家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下饭菜。

豇豆这个朴实的食材，因做法的不同丰富着农家的餐桌。豇豆老了，用炖的做法来烹饪，也是一道非常美味的家常私房菜。其简单易做，但是必须用山坡老豆角，以白荚和红荚为宜。母亲说，清炖时辅助食材有鲜花椒最佳，喜欢油荤的可加入排骨、猪蹄或几片肥肉进去，以不易散热的瓦罐炖制;食材炖制前一定要冲漂干净，方能去除异味，保证汤清不浑，口味咸鲜。

菜园里的豇豆吃不完，母亲会晒豇豆干，让我们在冬春季节享用。母亲常做豇豆干红烧肉。干豇豆具有不可替代的风味和口感，和肉炖在一起，吸进了红烧肉的绝顶香味，吃起来口感软糯、回味弹牙。我喜欢吃的为豇豆干炒腊肉。这道菜肉红亮温暖，香味很浓郁，且有嚼头，不论是早上就着稀饭吃，还是中午和米饭搭着吃，都是极好的。有时，我会边吃边呷几口白酒，家的温暖就浸润在红红的脸上了。

如今，母亲像干豇豆一样，早已干瘦枯瘪下去。我正在异乡为生活而打拼。我知道，我的成长是以母亲的衰老作代价的。于是，每次吃起豇豆，我便会想起已经离世的母亲，想起在家乡偏远的一隅，曾为我牵挂和担忧的那个躬耕、守望的身影，悄然落泪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