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温馨一隅】老家又送干菜来

◆李燕翔

周日一大早,农村老家的一个侄子踏着积雪进城来了,他又给我送来了老家当年采挖的风干野菜。这个侄子平时来城里并不多,每年一进腊月,他都准时进城给我送来当年的风干野菜。每次我都说城里什么菜都有,大老远的以后不要再送了,可侄子憨憨地一笑,浓重的乡音就灌满了整间屋子:“大伯,这干野菜里有咱老家的味道啊”。

这扎哄哄、轻飘飘、见水回性鲜嫩清香的风干野菜,它是老家大地日月精华的浓缩,它和生硬亲切的乡音共同散发着来自纯净自然沁人心脾的生命气息。

儿时的记忆中,每年雨水节气一到,村东静寂了一冬天的田埂上、井台边、河岸两侧便拱出了灰灰菜、曲曲菜、扫帚苗、盐苗、大麦花等,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野菜。狭长田埂的向阳坡上,肥嘟嘟的灰灰菜纷纷举起了胖胖的小手;春风扬柳的井台边,阿娜多姿的曲曲菜头顶上扎起了黄丝带发辫;干燥泛白的土岗背阳处,战战怯怯破土探头的盐苗被乍暖还寒的春风吹得臊红了脸;地头与田间小路的结合部,躁动的扫帚苗如身披绿甲的维和部队蜂拥而至势不可挡。

孩童时期我就跟随大人们学会了辨别挖掘野菜的技能。一到星期天,三五个要好的小伙伴们挎上篮子,唤上等得急不可耐的小黑狗就奔向了田野。

挖野菜可是个技术活:采挖曲曲菜时,得先把菜叶周围的浮土清理完,然后探下手捏住菜梗向上猛拔,这样,不但鲜嫩的菜叶一点也不受损,而且长长的奶白色菜根也跟着拽了出来。事实上,曲曲菜的菜根口感最好营养最丰富。采挖扫帚苗、盐苗就得用左手扣紧菜叶,右手将镰刀斜割进地皮下,稍微一用力,一团野菜便归拢到镰头根部。最危险最辛苦的当属圪针窝里摞榆钱啦。村东老坟地中间长着几棵不知年代的老榆树。每年开春头场春雨过后,老榆的繁枝上就挂满串串金黄色的榆钱。要采到美味榆钱,首先得小心翼翼地拨开尖利的圪针枝,轻手轻脚地爬上老榆树。半篮子榆钱采下来,往往弄得“遍体鳞伤”……

拎着挖来的野菜,我把老奶奶教唱的歌谣扯着嗓子涨红着小脸吼了出来:“野菜绿,野菜香,吃了野菜当干粮”、“野菜细,野菜长,吃了野菜不想娘”、“嫩野菜,包饺子,媳妇吃了生孙子……”。起初我一个人哼唱,随即是几个小伙伴齐声合唱。唱累了,大家就散坐在干燥的喧地里,或打滚,或扮鬼脸,或翻跟头。如果天色尚早,伙伴们还会玩颇具竞赛性的游戏:选一块空地挖个洞,洞上放上把野菜,距洞一定距离处画一条线,小伙伴排着队站到线以外,用挖野菜的镰刀朝着放野菜的地方投掷,谁的镰刀投的离野菜最近,那把野菜便归谁啦!有的时候因为“裁判”不公,还会引发一场“野菜混战”。

在这个世界里,有一样我难以体味和感知的食品,它养颜、养胃,更能养心,那就是老家田野里的野菜啊!

一夜大雪过后,清早太阳的脸蛋被冻得通红。躺在床上,我隐约闻到了家乡冬雪铺盖的泥土下野菜根的清香。此刻,我的心再次飞到了四十多年前给我生命、给我智慧、给我快乐、给我无限财富的那片热土。

编辑:黔江编辑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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