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刘刚

临近村子的时候，一条黑狗蹿了出来，对着我狂吠不止，龇牙咧嘴地甚是吓人，摆出一副咬人的样子，吓得我矗立原地，不敢再往前走。村子被狗叫声划破宁静，仿佛往湖面扔下一粒石子儿，一圈圈荡漾开来。父亲循声出门，一边招呼我别怕，一边呵斥那条狗。黑狗挨了责骂，耷拉着脑袋窝在屋檐下没再出声。

我坐在阔别多年的院子里与父亲聊着桑麻琐事，不时偷瞄那条黑狗，看它委屈的样子，不禁怜悯起来。问起父亲关于狗的事情，父亲说，这些年家里养过两只狗，第一只取名小黄，长到半大时被贼偷走了，第二只就是这只黑狗，取名小黑，虽然样子很凶，但非常忠诚，不仅对自家忠诚，对整个小村都很忠诚，见到熟络的左邻右舍回村，都会蹦蹦跳跳地老远迎接，欢天喜地围在身边转。如果是陌生人进到村里，它就会毫不客气的狂叫驱逐。因此村里人都喜欢小黑，谁家有剩菜剩饭都会赏它一口。

父亲领我到自家菜地看看，刚出院门，小黑摇着尾巴就追了上来，围着我和父亲转悠，时而伸出前腿碰触我的裤管，时而伸长舌头舔一下我的鞋子，那样子像个欢快的孩子。父亲说，小黑这下不会把我当外人了。我下意识地摸摸小黑的脑袋，它竟很自然地蹲了下去，尾巴甩得更欢，一副乖顺的模样让我心生温暖。

来到田园，小黑更是闲不住，一会儿追逐蝴蝶，一会儿捕捉蚂蚱，简直玩疯了。走进菜园摘菜的父亲望着小黑，脸上堆满了笑容，花白的头发在绿意盎然间格外显眼。此情感染了我，让我生出许多感慨。这些年里奔波在外，总有一份牵挂拉扯着我，与故乡的一山一水有关，与故乡的一草一木有关，与故乡的一牲一畜有关，说具体点，就是故乡还有他们或它们存在，他或它都是家园的守望者。我能想象到，平日里父亲的陪伴者就是小黑，父亲出入家门，有小黑迎来送往，父亲在田园耕种，有小黑伴随左右。小黑只是村里守望者中的一份子，这个缩影是我出门在外唯一让心坦然的寄托，因为小黑忠诚而体贴。

在老家住了几天，出门的日子到了，父亲送我到村口，小黑屁颠屁颠也跟了来，紧贴在父亲身边一同送我远行。我蹲下去想要抱抱小黑，可它把头扭向一边，眼睛直盯向远方，不想搭理的样子。可我分明看到，小黑的眼里噙满了苍凉。

黑狗无言，庄稼无言，此时的父亲也不知对我说点什么，只是挤出一脸让我放心的笑容，目送我远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