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马庆民

对于许多人来说，记忆里那些深刻而美好的事情，貌似都发生在夏天。因为总觉得只有在夏天，生命和梦想才是最热烈的。

十六岁那年，我以全县第三名的中考成绩考入重点中学。于是，在离家几十公里的县城开启了高中生涯。带着几分傲气，又摆脱了父母的看管，便在学习上萌生了松口气的想法，自然就没有之前那般刻苦用功。

在父母心中，我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，所以每次回家，问得最多的就是我吃得好不好、学习累不累，至于成绩的事，父母很少提及。出身寒门，本应“三更灯火五更鸡”，我却在高二那年迷上了武侠小说，终日沉浸在虚幻的江湖恩仇，不能自拔。终于，在人生第一次高考中，我被打回了原形。

走出考场时，我才真正意识到将要面对什么样的未来，顿时万念俱灰。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宿舍里，困顿颓废，百无聊赖。感觉没有脸回家面对这些年来“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”的父母。

公布成绩后，父亲再也忍不住他的愤怒和咆哮，劈头盖脸地骂我。而我就像一根木桩子，一动不动。父亲骂累了，便说：“如果真不是读书的料，就别糟蹋血汗钱了，你出去打工吧。”母亲在一旁沉默不语，偷偷抹着眼泪。

也许是赎罪，也许是自我反省，每天都很主动的帮父母去干农活。烈日阳光下，我体会到了那份艰辛和不易，更为自己荒废学业而悔恨不已。母亲看出我的心思，对我说：“这考试就跟种庄稼似的，不能害怕付出，也不能因为今年收成不好，就急着失望，来年便不种了。”母亲的话，像一缕阳光，消散了我心头的愁云密布，也让我明白了该如何抉择。

后来，我不顾父母反对，毅然选择了一所离家更远的中学，开启了不舍昼夜的自我救赎。山区陌生的环境里，既无车水马龙的喧嚣，也无同学好友的叨扰，我如同一个独行侠，在宿舍与教室间往返，全然不顾花开花落、云卷云舒，进入了物我皆忘只读“圣贤书”的专注。

那一年，经常天还没亮，舍友都还在梦乡时，我就踏着晨曦中的月色，开始了新一天的奋斗。深夜，与一盏孤灯为伴，与一道道题为伍，内心充盈而笃定。

当拿到军校录取通知书时，我内心并无太多的波澜，异常平静。而母亲，笑着笑着，已泪流满面。父亲则拿着录取通知书，挨家挨户地上门去报喜……

我的两次高考，过去已经有十几年了，父母当初的青丝也已染上了霜白。直到去年探亲回家时，母亲才告诉我，当初父亲生怕我选择放弃，就一边用打工来逼我，一边又教母亲用种庄稼的道理引导我……令我热泪盈眶。

这些年，有不少人问过我：“你当初高考直接考上军校，是不是出身很好、学习特别棒?”我都是毫不遮掩且自豪地告诉他们：“我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，而且，我曾经参加过两次高考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