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那年那月】老街仲夏夜

◆周存亮

儿时记忆里的老街仲夏夜,是别有情致的。说书的,弹唱的,休闲的,纳凉的,玩耍的,捉虫的,在如同白昼的灯光下,演绎另一番人间故事。

麦子进了粮囤,老天落了透雨,东乡打鼓人就来了。在老街口,支上大鼓,先咚咚咚地敲上一通,东南西北的都知道往年那个半瞎子,带着个半大孩子,又来说书了。太阳下了山,鼓点催命似的密集响起来。田里的人抓紧锄完最后两锄,回家拿上凉馍和蒜头,掂着方凳和蒲扇晃晃荡荡来到街口。说书人高个头,黑脸膛,粗嗓门,沙哑腔,一手拿鼓槌,一手拿竹板,一开口先抑扬顿挫地“哎哎哎”上几句。然后就是时吟时诵、时白时唱的正文了。我至今记得《杨八姐游春》中“一两星星二两月,三两清风四两云,晒干的雪花儿我要半斤”那脑洞大开的唱段。第二天早上,爷俩就拿着一个瓷缸挨门挨户的收粮食,作为辛苦费。家家户户都把瓷缸装得冒尖倒进布袋里,再热汤热馍地请他们吃饱喝好。

说书人不来,地方道情班子拉着器乐也要来,“得得喔喔”地唱上半宿,第二天照例拿着瓷缸各家各户的收粮食,然后晚上再“书接上回”。再好的剧目,对于当时的我来说,也就几分钟的热度,好在路口可以捉各式各样的飞虫。

老街口电线杆上有盏灯,照得这一片如同白昼。飞虫很多,动静最大的是知了,像一颗出膛的子弹,带着响亮的哨声,急促而焦灼地由远而近,“啪”一声,一头撞在线杆上或线杆后面的屋墙上,晕头转向地落向地面。比较受欢迎的还有大蚂蚱,俗称“大老扁”,青绿色,体长个大,腿长翅宽,善跳健飞,白天在草丛里是不易捉到的,一旦落到路灯下,就温柔可爱,随人捏取;还有个头未成的蟋蟀,圆头的,平头的,在地上跳来跳去。个头最大的是屎壳郎,黑不溜秋的,常躲在暗影里,不小心摸到后大家都会连着“呸呸呸”数声。最让人讨厌的是臭娘娘,那个臭味特别粘人,一不小心摸着了,把手反复洗上个十次八次的,也除不掉。最可怕的就是蝼蛄,瞪着小眼睛,挥舞着两把大钳子,在手里吱吱地叫个不停,使劲地挣扎和反抗;还有螳螂、三角头、绿披风在地上迅速地爬来爬去,虽然扛着两把大刀,给人的感觉却是天真和可爱。除了臭娘娘和屎壳郎,只要捉到一律塞进瓶子,作为鸡鸭的食粮。我们常常捉了一瓶又一瓶,直到筋疲力尽。

累了,就偎在祖母身边,等着大蒲扇一下一下从头扇到脚,再从脚扇到头,让汗一点一点地消下去。然后,爬上路边老槐树下的软床,翻个身就睡着了,梦里没有锣鼓,有的是刚煮熟的鸭蛋,光洁,温润,透着腥,散着香。

编辑:黔江编辑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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