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彭悦奇

　　我说的冰糖雪梨并不是饮料。

　　小时候得过一种病，一到夏末秋初总会咳嗽一段时间。每到这个季节，妈妈总会到大夫那里抓回来很多药，可是吃了一段时间后，我的咳嗽并没有见任何好转，妈妈索性将药扔掉，四处寻找偏方。

　　一天，妈妈买回来几个大鸭梨和一小袋冰糖。那个年月，农村日子很苦，想吃点水果是件非常奢侈的事，而且还要跑去十里外的镇子才能买到，至于冰糖更是短缺货，如不是跟商店老板弄好关系，一般人根本买不到。我异常惊喜，一下子从炕上跳下来，抓个鸭梨就咬上一口。妈妈赶紧夺在手中，脸色一下沉下来：“馋丫头，这梨可不是这么吃的，煮了后要治你咳嗽的!”我十分不情愿地看着母亲：“那冰糖能给我一块么?”妈妈瞪我一眼：“冰糖断货都快半年了，这是我跟人家好歹磨出来的存货，更珍贵着呢!”

　　妈妈将梨和冰糖拿进厨房，我就像个馋猫一般杵在门外，眼巴巴地看着。妈妈剥梨皮的时候非常小心，生怕浪费一丁点果肉，所以动作很慢，花好长时间才剥完一个，拿在手里满脸得意地欣赏一番后才切瓣去核，装在大碗里，又摘几粒冰糖放进去。锅里的水恰好开了，妈妈掀开锅盖，舀出开水，倒进碗里。妈妈将带眼的铝帘子平放在锅中，将大碗放在铝帘子上，盖严实锅盖，往灶坑里添好多柴火，蒸了二十多分钟才好。

　　冰糖雪梨做好时，我早已垂涎欲滴，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小勺放进嘴里。梨的果肉已经煮得稀烂，所以汤汁很稠，但是一点也不甜，甚至找不到一点梨的味道。我放下小勺，不想再喝第二口。妈妈大概猜出了我的心思，她舀了一勺汤汁放在我嘴边：“喝了吧，没准能治好你的咳嗽，再说，这梨和冰糖太贵了，不喝掉，不是浪费了。”妈妈靠步行往返二十里路买来的梨和冰糖，又费那么长时间给我做，不吃掉真是寒了她的心，我心生惭愧，三下五除二将汤汁喝完。

　　已经忘记喝了多长时间妈妈给我做的冰糖雪梨，直到有一天，我不自觉地跟妈妈要冰糖雪梨来喝时，才发现我已经好几天没咳嗽了。我高兴地告诉母亲，母亲也像忽地缓过神来一样发现这个事实。她嘴里直叨咕：“丫头不咳嗽了，丫头不咳嗽了。”说完便转身去厨房，洗了一个鸭梨，又剥去皮，手擎着放在我嘴边：“丫头，吃个生梨吧。”

　　我高兴地吃着梨，感受着梨独有的清香，这种清香占据了我味觉的世界，更在我的生命里久久不能散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