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那年那月】故乡的老菠萝蜜树

  ◆胡天曙

  老菠萝蜜树是祖树,是家乡的风景树,是乡情的守望,是饱经沧桑的老人,慈祥如风,笑看时序频更,世事变迁。

  儿时的村后山坡上,有一棵巨大的菠萝蜜树,未知历时几代。那是祖先留下来的,是送给儿孙的礼物,也是我童年的乐园。闲来无事,可到树下放牧童真,享用一份惬意,看看花开,听听鸟鸣,摸摸树干,嗅闻馨草。或爬到树上,天风习习凉爽生,鸟瞰村庄牛羊吟。观果实累累,挂满一树童趣。或摘取熟果,叫来几个小同伴,大快朵颐一番。

  菠萝蜜树是植物林罕见的巨树,其躯干粗大,几人合抱方可合拢,枝柯如碗,坚如铁臂,叶似小扇,四季蓊蓊郁郁,为大地遮风避雨,贶赠荫凉。

  春雨霏霏时节,菠萝蜜树抽枝吐青,接受着春雨的洗礼。细雨娇阳匀滋,其果初成,有的如拳,有的如初生小狗,憨态可掬。其着青衣,铺软刺,写满了一树洋洋的春意。其静静地生长着,默默地品味风雨,含芳咀华,等候着夏天的欣赏呢。

  夏天,是野林热闹的季节。桑田葱葱,云岭嵯峨,嘉木亭亭,翠绿如海,泉声潨潨,遄飞如歌。山果熟了,漫山遍野的。荔枝披红挂绿,结满枝头;益智果一串串的,压弯青枝,山中可闻一股辛辣的药味儿;山黄皮果长得可旺盛呢,从树头往上长,笑拥树干,煞是有趣哩;鸟戏林间,吱吱喳喳,闹声飞扬,扑落一溪夏意;大尾松鼠串上跳下,欢悦不已。你看,它拍拍果仁,闻闻果壳,亲亲果皮,模样甚是俊秀可爱。菠萝蜜果也长熟了。其果为林中巨果,小的五六斤,大则二十多斤。其半熟时,可为菜肴。把青果从树上摘下,去皮,刀斩成块状,可与鱼汁同炖,可掺狗肉同闷,味绝。那时,家乡人盖茅草屋时,摘几个大菠萝蜜果,煮成一锅,全村人可食一餐,猜拳对歌,热闹一番。

  到了六月,阴雨天,走到老菠萝蜜树下,嗅鲜芳郁郁,诱人垂涎津津。抬头一望,可见果子垂挂枝头,个个硕壮喜人。爬上树身,拍拍这个,敲敲那个,听声响可知果子成熟的程度。“叭,叭,叭”其果半熟,“嘭,嘭,膨”果子大熟。此时,抱紧树干,刀劈其蒂,熟果坠地咚咚。把果子刀斩两截,再劈两半,可见果肉,其色黄黄。先用稻草抹去粘液,尝之,味清甜如饴。食后的果仁,如食指般大小,其色滑亮,以清水煮或晒干,与猪肉同蒸,风味独特。熟果可卖,小的六七角钱,大则一块多钱,可购回一二斤咸鱼(五角钱一斤),供全家食用一两餐。

  秋天,是多雨的季节,且有飓风。一年,暴雨如注,连绵数日,有台风登陆,风速十一二级。夜晚,阴云四合,色如浓墨,压满村庄。风,呼啸着,雨,疯狂着。哗,哗,哗,巨声如雷,这是老菠萝蜜树和狂风搏斗的喊杀声。听暴风雨的嗷叫,村人紧关门户,蜷伏被中,心惊胆战,夜不能眠。暴风雨肆虐两天后,对面的橡胶林,有的轰然倒地,有的拦腰劈断,满坡皆为枯枝败叶,景象狼藉不堪。而老菠萝蜜树,只有少许断枝落叶,其躯干依然秀拔,傲然屹立,挽云霓,揽骄阳,抚须含笑,安然无恙。

  上世纪八十年代,由于生活贫困,建造房子时,缺钱少料,村人的目光转向老菠萝蜜树。村人含着眼泪,持斧扛锯走向老菠萝蜜树。此为祖祖辈辈留下的宝树啊。叮叮当当,刀刀砍在树身上,液脂滴滴,滴滴是祖辈的眼泪;嘎嘎,嘎嘎,长锯声声,割在树身的筋骨,株株倒下,倒成儿孙一截截的幸福,倒成祖辈无声的叹息。

  砍伐后的木头,可充木梁和橼子,用来建房屋,坚固耐久。其色泽鲜丽,气味香醇,木质坚硬,纹理雅美,防潮耐腐,可为高档家庭用品。其与荔枝木齐名,是木制家具中的稀有珍品。不久,一间间漂亮的房屋,错落有致地置于椰榔林中。薄雾时分,山风清朗,椰风猎猎,榔林依依。新月初上,父亲苍老的脸上爬满欢乐,眼睛里却噙满泪水。这是无奈的泪水,这是珍贵的泪水,是感恩的眼泪啊。

  因砍伐,祖辈留下的菠萝蜜树所剩无几。在村头,有时可见幸存的老菠萝蜜树,茕茕孑立,其虬枝苍苍,皲裂的躯干上刻满沧桑,依然吐绿挂果,葳蕤如歌,令人肃然起敬的。可幸的是,如今的村前村后,皆种植一些小菠萝蜜树,其枝繁叶茂,吐秀涵芳,正笑吟吟沐浴阳光雨露。

  老菠萝蜜树,站在岁月的边缘,挽脉脉斜阳,掬一盏乡情。

  啊,家乡的老菠萝蜜树,是祖辈的眼睛,是祖辈的魂。

编辑:陈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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