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人间物语】正是蟹肥时

  ◆胡天曙

  稻香时节,田蟹正肥。田里水稻收割后,农妇忙着用捕鱼工具,网捉大肚皮小白鱼,捉田蟹。田蟹,淡灰色,大脚指头般大小。田间,农妇高卷裤脚,弯着腰在小水洼里,一手拨开水草,一手用竹箕插一下。竹箕一提,可捉到几只田蟹。农妇捋捋落在额前的发丝,在田畦小泥洞,用手挖出田蟹,掰掉几条脚,把田蟹在白色的田水洗一下,再放回身后的竹篓里。几个小时后,农妇提着半篓田蟹,带着收割后的劳累,带着丰收的喜悦,返回农庄。

  夏日炎炎,热浪灼人。那时未禁山,农人会在半山腰或小山坡树林肥沃之地,砍山林,种上玉米和番薯,以及山豆角和山兰等农作物。春季,农人砍山园。园中的林木杂草,积成小堆,一处处的,在烈日下暴晒。到夏天,树木已干,农人一把火,劈劈啦啦,火光冲天,半天功夫,干木已烧成灰炭。几日后,大雨一过,林地上,大坑小洞,布满其间。小洞多为山螃蟹之居,雨后,洞口露出来,山螃蟹则爬出来,鼓着黑眼,寻食裹腹。山螃蟹,身呈淡红色,个头略大于田蟹。其性机警,动作灵敏,稍微有一点动静,则以很快的速度爬回洞口,捉之不易。农人自有捉山蟹之法,农人捉山蟹时,腰系竹篓,手持一把长铁插,一见山蟹爬出洞口,眼疾手快,以长铁插拦在山蟹洞口,堵住山蟹回路,在山蟹昏头转向之际,逮住山蟹。山蟹有其生存特点,平时,它是不会轻易爬到別的螃蟹洞口里去占居住所的,在逃命之时行动不快。农人利用山蟹此特点,把山蟹变成篓中之物。山蟹,为蟹类中之高品,其个头硕大,肉质肥美。山蟹,不易得到,只有农人在夏季砍山园时,种植农作物,雨后才出来觅食。农人砍山园,一年一次,或几年一次,是故,捉到山蟹,那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呢。

  滢滢流瀑,挂帘布幕,抛珠散玉,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腰,流向稻禾青青的农田。溪中,绿苔水藻,一小块、一小团,漂浮水面,圆石块块,形态各异,堆积其间。圆石之下,为山螃蟹中的紫蟹之家。其略大于田蟹,浑身呈淡紫色,紫眼紫螯,游乐于溪流之间,以食苔藓及水虫为生。上山寻找山货的村人,如割红藤、挖山薯、剥山竹笋等,下午回村时,来到溪边洗山物,见水中紫蟹,则卸下山货,绾起裤脚,走进溪水里,翻开大圆石,或在石缝中,抓紫蟹。红日衔山时,鸟闹山林晚,肩扛着山货,手提紫蟹篓,呼朋引伴,笑吟吟的,走下山腰。

  小河地流过椰林竹丛,河水里有小虾、小斑鱼、鲫鱼等水族,其以河水为生,以岸草绿台藓、虫蚋为食。其中,河蟹亦为水族一员,其体形黑瘦,以石缝草岸为家,常操戈横行河流间,唯我族英雄,不可一世。农闲之日,村人来到河岸,洗衣服和洗澡。而后,游入河里,捉虾蟹泥鳅,为餐桌之菜肴。

  秋收后,农人到收割稻谷后的田里,捉田蟹,得之半篓,为晚炊添菜加餐。农人把田蟹提回家后,先把田蟹放入清水铁盆里,泡浸半个小时左右。待田蟹吐完污泥垢物,取出,去其小脚,摆于菜锅,加半瓢清井水,以竹筷夹入几片生姜,再倒入半两米酒,而后,添加山柴起火,文火把田蟹慢慢蒸熟。几十分钟后,一大海碗的酒闷田蟹,热气腾腾的,搬上长木桌。家禽入栅,鸟雀归林。此时,父亲已宰杀家鸡,白斩装成两大碗,撒上少许生盐,端上菜桌。一天的家务杂事已经做完,母亲唤来一家人,大家乐吟吟地围着菜桌,举箸饮酒,庆贺秋收后的丰收快乐。喝着自酿的米酒,父亲脸红红的,醉了;嚼着肥美的田蟹,我们抹着嘴角,乐了。田蟹,成为那贫困年代的农家饭桌上的一餐特别美味佳肴。

  山溪蟹,山林蟹,味绝,蟹类中的佳品,但偶尔得之,不是每餐可食;河蟹痩小,河中多见,但味寡。稻花香,田泥软,养得田蟹螯大节粗,肉鼓壳圆。每年夏秋两季,农田水稻收割后,田蟹甚多,农人拿竹箕到水田的水洼处,左插右插,捕捉田蟹,一顿饭的功夫,收获颇丰。田蟹肥硕,壳薄脚软,肉质美,是农人最好的下酒物。

  正是蟹肥时,儿时的歌,纷纷飘坠的音符,落满稻香阵阵的田野上。明月初升,晚风轻吹,家乡浓浓的韵味,飘散在椰榔摇曳的美丽村庄。

编辑:陈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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